談到抗戰勝利後1945年至1946年間的張家口,很多人都會(hui) 用到“第二延安”“文化城”這樣的稱謂加以表述。那麽(me) ,“文化城”的說法從(cong) 何而來呢?
在2005年9月20日的《燕趙都市報》上,由記者王麗(li) 撰寫(xie) 的《紀念抗日戰爭(zheng) 勝利60周年:“第二延安”張家口》一文中,這樣寫(xie) 道,“到1946年10月邊區政府撤離前夕,張家口已經聚集了100多位解放區著名作家、文藝家,昔日的文化沙漠一舉(ju) 成為(wei) 解放區的文藝中心。美、英、法國及重慶、北平、天津的大批記者紛紛來訪,美國記者柯萊說:‘張家口已形成文化城’,天津大公報記者認為(wei) ,如果以人口和文化人來做比例,恐怕張垣(張家口的別稱)是文化氣息最濃厚的城市了。”從(cong) 這段文字可以了解到,稱當時的張家口為(wei) “東(dong) 方模範城”“文化城”,是引用了上述兩(liang) 位記者的報道內(nei) 容,細心的讀者也會(hui) 注意到,文中沒有並提到天津大公報記者的姓名。
署名為(wei) “我以我心寫(xie) 我言”的作者發表在2017年2月22日《今日頭條》上的《家鄉(xiang) 美:文化的張家口》一文中,第一段是這樣敘述的:京西不遠的張家口,古時是邊塞,現在仍是塞外。冬季裏,這裏風大沙大,凡冬日來過張家口的人都深有感觸。特別是讓北京人驚駭的“沙塵暴”,也途徑張家口,肆虐張家口。張家口古時確是苦寒之地,而現在的張家口卻是旅遊、避暑勝地。過去有人說張家口是“文化沙漠”。張家口是有風沙,但絕不是“文化沙漠”,張家口有悠久的文化,張家口是一座名符其實的文化名城。建國前,美國記者柯萊就說:“張家口已形成‘文化城’,天津《大公報》記者於(yu) 岡(gang) 認為(wei) :如果以人口與(yu) 文化人作比例,恐怕張垣是文化氣息最濃厚的城市了。”
在這段文字中,作者特意用引號將“文化城”的表述做了強調,同時也指出了《大公報》的記者為(wei) “於(yu) 岡(gang) ”。.
此外,在網文《1946年丙戌年紀事》中,又將記者的名字寫(xie) 作為(wei) “彭子同”和“彭子閃”。在《博覽群書(shu) 》2014年1期第123頁和124頁中,作者胡天培以《徐盈、子崗和城北》為(wei) 題,將子岡(gang) 寫(xie) 作了“子崗”。無獨有偶,在“孔夫子舊書(shu) 網”中對於(yu) 一些《大公報》內(nei) 容介紹的文字中,也一律用了子崗二字,如“1946年8月14日 大公報 子崗《空軍(jun) 節雜感》”“1946年8月28日 大公報 子崗《京蘇滬雜記》” 和“1946年2月13日 子崗《張家口漫步》”等。
那麽(me) ,究竟是於(yu) 岡(gang) 、子崗還是彭子岡(gang) 呢?從(cong) 2021年3月出版的《彭子岡(gang) 文集》中可以看到對彭子岡(gang) 生平的介紹:
彭子岡(gang) (1914年2月7日——1988年1月9日),著名新聞記者,刊物主編。原名彭雪珍,筆名子岡(gang) 。江蘇蘇州人,中學時代即在報刊發表大量小說、散文和詩歌。1936年肄業(ye) 於(yu) 北平中國大學,後任上海《婦女生活》編輯、記者,不久轉任《大公報》記者。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(chan) 黨(dang) 。抗日戰爭(zheng) 時期,以《大公報》記者身份在大後方進行采訪,發表了大量新聞通訊,揭露了日本帝國主義(yi) 侵略中國屠殺平民的罪行,同時批評國民黨(dang) 當局的腐朽統治,所寫(xie) 近百篇“重慶航訊”被新聞界稱為(wei) “重慶百箋”,其中包括對毛澤東(dong) 、宋慶齡、郭沫若等重要人物的新聞特寫(xie) ,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。解放戰爭(zheng) 時期,任《大公報》駐北平記者,所寫(xie) 《張家口漫步》等特寫(xie) ,用對比方式歌頌了解放區的民主繁榮。解放後任天津《進步日報》《人民日報》記者,《旅行家》雜誌主編等。1988年1月9日因病在北京逝世。
在網上的《360百科》“彭子岡(gang) ”和“子岡(gang) ”的詞條之下,也對這位著名女記者做了全麵的介紹:她是當時後方新聞界著名的"四大名旦"之一。這“四大名旦”就是四位女記者:彭子岡(gang) 、浦熙修、楊剛、戈揚(前三人還曾被稱為(wei) 是“三劍客”)。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,先後任天津《進步日報》和《人民日報》記者。1954年後任《旅行家》雜誌主編。中國新聞社的名譽理事。其權利繼承人加入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(hui) 。
彭子岡(gang) 自幼酷愛文學,十二三歲開始寫(xie) 作,中學時便開始向《中學生》雜誌投稿,為(wei) 葉聖陶所賞識。在淞江二中讀初三時,她的作文《我的燕子》獲得葉聖陶主編的《中學生》雜誌命題的文藝競賽第二名。三個(ge) 月後,她又以《學校生活日記一則》獲該雜誌命題文藝競賽第一名。女中校長贈送給她一柄團扇,上麵親(qin) 自書(shu) 寫(xie) 了"為(wei) 校爭(zheng) 光"四字。此後又三次參加《中學生》雜誌舉(ju) 辦的全國作文比賽,第一次得亞(ya) 軍(jun) ,後兩(liang) 次都奪魁。1936年春,彭子岡(gang) 在上海沈茲(zi) 九老師手下《婦女生活》雜誌擔任助理編輯並采寫(xie) 專(zhuan) 稿,多有建樹。她曾采訪過江西革命根據地和探訪囚禁獄中的"七君子",在北京采訪過女作家冰心,在上海參加了魯迅的葬儀(yi) ,並寫(xie) 出了具有新聞報道、曆史文獻和文學欣賞三重價(jia) 值的特寫(xie) 《偉(wei) 大的伴送》。抗戰爆發後,彭子岡(gang) 撤退到武漢,進入《大公報》任外勤記者。從(cong) 此,新聞界出現了"三劍客"。
1945年8月,她發表了轟動大後方的新聞特寫(xie) 《毛澤東(dong) 先生到重慶》:“‘很感謝’,他幾乎是用陝北口音說這三個(ge) 字,當記者與(yu) 他握手時,他仍在重複這三個(ge) 字,他的手指被香煙燒得焦黃。當他大踏步走下扶梯的時候,我看到他的鞋底還是新的。無疑這是他的新裝。”這期間,彭子岡(gang) 還寫(xie) 了大量感情真摯細膩、文筆俊逸極富感染力的通訊、報告文學,如《官廳少年》《老郵工》《雪亮的眼睛》等。彭子岡(gang) 從(cong) 北平衝(chong) 破了國民黨(dang) 守軍(jun) 的重重封鎖,來到張家口,采寫(xie) 了《張家口漫步》等係列報道,最先生動地介紹了塞外這個(ge) 自古兵家必爭(zheng) 之地,在經曆了血與(yu) 火的洗禮之後,人們(men) 怎樣重整山河的實況。而在此以前,她對美國大兵強奸北大女生的“沈崇事件”和國際間諜川島芳子案的報道,都無情地鞭撻了美、日帝國主義(yi) ,也刺中了國民黨(dang) 反動派的痛處。有一次,國民黨(dang) 的一個(ge) 高官在大庭廣眾(zhong) 麵前向彭子岡(gang) 發出威脅性的責問:“彭子岡(gang) ,你的文章真有煽動力,你是不是共產(chan) 黨(dang) 啊?”彭子岡(gang) 冷笑了一聲回答道:“承蒙高抬,您過獎了!”氣得那位高官“哼”了一聲,無可奈何地尷尬而去。他哪裏知道,彭子岡(gang) 就是以《大公報》為(wei) 戰鬥堡壘的堅強的地下黨(dang) 員!
解放後,彭子岡(gang) 擔任了新創辦的《旅行家》雜誌主編,也因這雜誌的文責,使她受到了長時間的"左"的衝(chong) 擊和摧殘。"四人幫"倒台後,《旅行家》雜誌複刊,她複任主任編委,仍以不泯的熱情和傳(chuan) 神的筆觸發表了《人之初》《汽笛》《塑象》和《姐弟情上的疤痕》等抒情散文。1980年突患腦血栓半身癱瘓,但她仍然充滿頑強的生命力和工作熱情,在兒(er) 子徐城北的幫助下陸續寫(xie) 出約30篇文章。1983年被特邀擔任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(hui) 理事。1984年病重期間,在病榻上口述成文約30篇文章10萬(wan) 多字,《記者六題》(其子徐城北記錄),口述總結其從(cong) 事新聞事業(ye) 的經驗。她依然主張記者要有“棱角”,“今天刮北風,大家都是北風派;明天刮南風,大家齊刷刷調轉頭,都變成南風派……難道不感到羞愧。”其著作還有《蘇匈短簡》《彭子岡(gang) 作品選》《時代的回聲》、《馳騁疆場的女戰士》等。
1988年1月3日,彭子岡(gang) 在北京病逝,享年73歲。
從(cong) 對彭子岡(gang) 全麵的生平介紹中,我們(men) 可以認為(wei) ,彭子岡(gang) 是最為(wei) 正式的署名表述,所以在介紹她的文章中使同“彭子岡(gang) ”或“子岡(gang) ”為(wei) 宜,如果直接引用《大公報》上“子崗”的署名時,可以在後麵用括號的方式標注子岡(gang) ,表示當時作者是以子崗的署名在《大公報》上發表文章。至於(yu) “於(yu) 岡(gang) ”“子同”“子閃”,則純係誤讀誤寫(xie) ,是需要加以糾正的。
值得重視的是,彭子岡(gang) 發表在《大公報》天津版1946年2月12日、13日的《張家口漫步》,包括“進步”“一瞥”“聶司令”“為(wei) 人民服務”和“作家”等篇目。《張家口漫步》較全麵地介紹了第一次解放後的張家口生機勃勃的進步氣象,是研究當時張家口政治、經濟、社會(hui) 和文化建設的重要史料。特別是“作家”一文更是全麵介紹了當時的張家口文化繁榮的局麵,作者寫(xie) 道“這兒(er) 所謂作家,是廣義(yi) 的文化人之謂,包括文藝、社會(hui) 科學作者,教育家,學者,新聞從(cong) 業(ye) 員,音樂(le) 戲劇美術的工作者。五日我參加過華北聯合大學的教授們(men) 的聚餐,法政學院副院長何幹之當廚;七日我參加了《晉察冀日報》和新華社的聚餐;幾乎張市全部文化工作者全見到了。讓我背一下他們(men) 的名字:丁玲、草明、成仿吾、於(yu) 力(原名董璠)、艾青、林子明、蕭三、蕭軍(jun) 、張庚、古元(國際知名的木刻家)、鄭景康、鄧拓、胡開明、張如心、吳曉邦、陳明、逯斐、鍾敬之……總有七八十人之多。”
在這篇文章中,經常被研究者所引用的是文末“如果以人口與(yu) 文化人來作比較,恐怕張垣是文化氣息最濃厚的城市了,他們(men) 改變了中國知識分子傳(chuan) 統的向上看的作風,他們(men) 的眼睛全是朝老百姓瞧著的。”這句話的前半句,而實際上,這句話的後半部分更富有深刻含義(yi) ,值得更多人思考。
作者簡介:黨(dang) 寧,張家口市圖書(shu) 館副館長。